曾经光荣和身份的象征
说起兵工厂,大家都以为,家家都有枪,人人会造枪,其实不是这样,每个兵工厂一般只有一种或几种产品,这些产品也都不一定都是枪,也有其他武器,新疆的三线兵工厂,还有生产半导体材料的,这个厂子在市区,三屯碑附近,紧邻新疆大学,我们叫它半导体厂。转民品后,生产过雪莲牌电视机,后来破产,被新疆大学兼并,成为新疆大学的一个校区。
我们厂虽然生产军品,但是不造枪,因此,职工手里并没有多少土造的枪支。但是,有几个职工合法持有猎枪,当时,是可以在派出所办理到猎枪的持枪证的,我们管这种有持枪证的猎枪叫有户口的枪。
这几个职工有合法持枪证的职工,大部分是个人爱好持枪,也有几个从老厂调来的老职工,在老厂的时候,就有狩猎传统,他们的狩猎是一种传承。
双管猎枪,网络图
八十年代前的打猎是为了改善生活,八十年代后的打猎还有些经济原因,当时,狐狸皮非常值钱,据说一张狐狸皮,当时可以卖到70元,而那时的月平均工资只有50元左右,所以,当时,买猎枪的原因,是为了打狐狸这类有经济价值的动物。
当时,我们厂的这些猎人打猎的主要区域,就是煤矿山、红山、白山、红湖、白湖等周围的山脉和湖泊,后来,随着摩托车的普及,他们的狩猎范围扩大到了更远的山区。
这些猎枪据说价格不菲,每支都是上千元,我曾经见过几次他们的猎枪,有平行双筒猎枪、上下双筒猎枪,还有单筒猎枪,其中有一个厂里电工的一支单筒猎枪,制造非常精美,枪柄是黑色桃木的,而且还雕了花,配上烤蓝处理的、蓝黑色的枪管,简直太完美了。那已经不仅仅是一支枪了,更是一件工艺品,把它挂在家里的墙上,一定比名人字画还要抢眼。
当时,厂里的猎人喜欢在白湖和红湖打野鸭子,这些枪几乎都是在那里见到的。
单管猎枪,网络图
后来厂里的个别年轻猎人也开始买枪,枪支都比较精致,打猎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改善生活,更多的是一种爱好和娱乐。
而厂里的少数老猎人的枪就显得很土,他们的狩猎,是对传统生活的继承,从山西老厂调来时,就有枪。他们的老家在山西的太行山区,那里有打猎的传统,他们打猎就是一种传统。
厂里还有一些职工的枪是土造的,这种枪就不能叫枪了,只能叫铳了,主要是打鸟和打白湖里野鸭子,这种枪没有准头,射程也不远,只能打铁沙子。
最牛逼的,厂里的一家,居然有小口径步枪,这种枪是一种运动步枪,作为职业射击运动员训练的枪支,最关键的是,不像那些双管或单管猎枪,大多使用土造的霰弹,打得不远,精度不高。
这种小口径步枪精度非常高,打得也远,而且使用的是制式子弹,不是像猎枪的子弹可以自己制作,作为猎枪,这是一支性能非常不错的枪支。
只能记得那年,我和表弟、还有很多小朋友在红湖边玩耍,看见厂里一个猎人背着一支黄色木柄、黑色枪管、绿色背带的枪,这支枪的最大特点是枪管特别粗,但口径又非常小,就是枪管的管壁特别厚。远看有点像军用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近看没有刺刀,也没有弹夹,又很像气枪。
他穿了身藏蓝色的中山装,在红山的映衬下非常扎眼。当他背着枪在湖边转悠,寻找着湖里的水鸟,准备打猎,我们都围过去,好奇地问他“叔叔,你背的是什么枪啊?”他也毫不隐晦,告诉我们“这是一支小口径步枪,有效射程250米,口径非常小,只有5.5毫米,比气枪大一毫米。”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几颗子弹给我们看,这种子弹的弹壳外形非常像射钉弹,底部带有一圈凸缘的底火,顶部不像射钉弹那样是一个收口,而是一个铅做的圆柱形弹头,弹头上还有几道气环,弹头和手枪子弹一样是圆形的,不是尖头的,看着这么小的一颗子弹,能打250米,我们都不自主地发出了惊叹声。
小口径步枪的枪管,很厚,小口径步枪的标尺,有效射程250米,网络图网络图
他在红湖靠近红山的一侧找了一块大石头作为依托,向湖中瞄准,准备打远处的一只野鸭子,但是那只野鸭子太远了,应该超出了小口径步枪的射程,即使不超出射程,这只游动的野鸭子根本就无法瞄准,打中的概率也相当低,所以,这个猎人犹豫不决,我们在旁边也为他着急。
这是一只离我们非常近的湖边,出现了一只比野鸭子要小的水鸟,用一只脚站在水里,另一只脚抬得很高,一动不动,我们低声都说,“叔叔,那里有一只水鸟,赶快打,要不就跑了。”
小口径步枪的标尺,网络图
可那个猎人却说,“那只鸟一动不动,肯定是只假鸟。”我们都说,“红湖里哪来的假鸟,赶快打。”可那个猎人依旧不肯开枪,说道,“小口径步枪子弹很贵,而且还不好买,要看清楚了再打。”就在我们争论这只水鸟真实性的时候,这只水鸟突然间展翅起飞,迅速地飞向了远方。
我们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只水鸟飞走了,都为那个猎人惋惜,可是他也不在乎,说了声,“没事,再找找其他的水鸟。”就扛起枪,围着湖边寻找水鸟去了,因为当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加上红湖这里三面环山,太阳的热量被反射到了湖面和岸边,而且这里没有风,就更加热了,所以,我们中的大部分人没有继续跟着那个猎人去观看狩猎的过程,只有少数几个小朋友跟着去了。
小口径步枪子弹,网络图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那几个跟着去看狩猎过程的小朋友,神秘地告诉我们,昨天他们都得到了一枚小口径步枪子弹的弹壳,别说便从口袋里掏出了黄灿灿的弹壳。击发过的小口径步枪弹壳,由于没有了弹头,就更像射钉弹了。最让人费解的是弹壳底部,被撞针机撞击过的那个小坑都不是在正中间,全都在靠近弹壳边沿的地方,不知道是这支小口径步枪的撞针歪了,还是什么原因。
还听他们说,昨天那个猎人在湖边打了好几枪,什么都没有打上,白费了好几发子弹,他临走时,也非常后悔没有听我们的话,打那只一动不动的水鸟。
当我们看到这些弹壳的时候,有些后悔,早知道可以得到一个弹壳,也跟着去了。
厂里的一些中年的猎人,在业余时间里去厂子周围的山上去打猎,他们为了打猎还购买了摩托车,有两轮的、三轮的,这样他们可以到更远的山里去打猎,因为附近山上的猎物已经越来越少了。他们的不仅有猎枪、摩托车,还有高倍望远镜,这些装备,在当年置办下来,好的要近万元,差一些的也要几千元,对于当时每月百余元的工资水平来说,是一个相当可观的开销。
但是,打猎的回报也是相当可观的,不仅可以解解馋,品尝一下野味,还可以有相当不错的收入,据说当年的一张狐狸皮可以卖到几百元,一张狼皮也可以卖到一百多元。
记得有一个猎人家的孩子说,狐狸肉是酸的,我们这些孩子连狐狸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更没有吃过狐狸肉,别提狐狸肉是酸的,还是其他什么味道。
据说,煤矿山上就有狐狸,地下的火工车间由于在煤矿附近,偶尔也可以见到,但我从来没有见到。如今这里已经高楼林立,就更难寻觅野生动物的身影了,它们退到了更远的山里,或者已经灭绝。
厂里的一个驾驶员居然把保卫科的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借了出来,常年放在驾驶室的座椅靠背后面,走到哪里,发现可以打的猎物就打,据说有一年去阿勒泰拉木头,在喀纳斯林场还打过一只仙鹤,当时就在附近的饭馆里烹调后吃了,味道相当美味。
厂里还有众多的小猎人,他们手中没有枪,只有弹弓,别小看这小小的弹弓,“把式” 准的小孩,一下午可以打好几只鸟。没有弹弓,“把式”又不准的,就只有去掏鸟窝了。
当时,厂子靠近兵团三连,那里有大片的庄稼地和茂密的林网,这些都成为鸟类重要的栖息地。更调节着我们这块台地的小气候,靠近三连庄稼地的那些住家户,每天都会听到各种鸟叫的声音,夏季的夜晚还会去树林中乘凉。
那些年,虽然有这么多的猎人在狩猎,但各种野生动物还是时不时地闯入你的视野,鸟儿依旧在树梢歌唱。
现在,枪收缴了,弹弓也没有人用了,但那些野生动物,那些鸟儿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最让人可气的是,红湖不再是鸟类的天堂了,湖水被我们西山地区的某大型上市化工企业排出来的污水污染了,湖水臭味难闻,湖中的各种水生生物消失殆尽。
红湖被污染,白湖被出卖,两度易手,湖边的盖满了湖景房,最近的已经离湖岸不足百米,还有核废料仓库,固体废物处置中心,都在白湖周围百余米的地方,严重地威胁着湖中各种野生动物,特别是比大熊猫还珍贵的白头硬尾鸭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