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皇上对苏培盛道:“多虑?朕要能早些虑及至此,也就不至于有后来的祸起萧墙了。”
苏培盛听闻此言,也不敢多话,只得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皇上眼神里充满着悲愤与哀凉,沉声道:“难怪她出宫时,连朕赏赐给她的玫瑰簪子和玉鞋都没带,却只带了一把‘长相思’,如今看来,她竟是借那把长相思来恭候允礼的‘长相守’了。”
“皇上,虽然贵妃娘娘后来确实做了有负皇恩的事,可依奴才愚见,彼时的娘娘倒未必会有这个念头。说句不敬的话,就算娘娘有这个心思,也未必了然十七爷的心思啊,皇上怎么就能断言当日娘娘出宫时便已‘心怀不轨’呢?”
“你的意思是——朕在捕风捉影、恶意揣测了?”
“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后来的发生的事,确实印证了皇上的揣测,任谁也无可辩解了,恕奴才失言。”
1:随身携带长相思,唤来相守未觉迟,只怨深宫风波起,莫怪妾身将情移。
“培盛,等等。你方才说,皇上曾疑心我们娘娘当日出宫修行并非出于意气用事,而是借此由头顺水推舟,甚至还有‘正中下怀’之嫌?”槿汐的话,瞬间将苏培盛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是啊。皇上说,熹妃出宫前只带了一把‘长相思’,就是在甘露寺恭候十七爷的‘长相守’呢。”
槿汐听后若有所思,默默点头不语。苏培盛见状,不禁心中疑惑,道:“槿汐?莫非,你也怀疑你们娘娘早有此心?”
槿汐牵强一笑,垂下眼帘道:“这也说不准。之前若听皇上这番话,我是断然不信的,必会替我们娘娘辩白几句,可如今再听这话,竟也有几分可信了。”
“怎么,这话怎么说?”
“你还记得我方才与你说过的话么?我们娘娘差遣我去果亲王府‘一探虚实’。结果,我却意外听闻了一些前所未知的事。”
“呃?那你听到了什么?”
“隐王妃也在问十七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与长姐‘心灵相通’的?王爷的答复令我颇感意外。”槿汐眉头微蹙,不禁陷入对那幕情景的回忆中——
闪回。
果亲王府。
槿汐使用隐身术站在玉隐的床榻旁,而此时的果亲王却面色潮红,似‘醉眼迷离’,正与玉隐诉说当年之事。
玉隐斜卧在榻上,不忿道:“虽然我也不希望长姐进入王府,可王爷方才这番话,也未免忒不厚道了。事到如今,竟把一切罪责推在我长姐一个人的身上。当年在宫里时,若非王爷蓄意勾引,频频示意。我长姐又怎会心猿意马、情难自禁?眼见'东窗事发、皇上震怒',王爷便想抽身撤退、概不负责了吗?”
允礼听罢这话,复又摆出一副放浪不羁的神态,讥诮道:“浣碧,你真以为,当年是本王一厢情愿的勾引你家长姐么?其实不然,最初,是你家长姐在伺机勾引本王。”
“你信口雌黄。我日日跟随长姐,何曾见过她勾引你?”
“我就知道你不信。你若不信,你大可在康复之后亲自去问她,当日温宜公主周岁生日之际,她是如何悄悄溜出宴席、在本王眼下‘裸足戏水’的?当日,本王一曲‘长相守’刚刚吹奏完毕,她便闻声出来脱去鞋袜、裸露出纤纤玉足了。若说她是无心之举,你信么?难不成,你家长姐尚在闺阁时,就是如此无视女德妇道,放浪形骸之人?”
“胡说,我家长姐绝不会做出这等出格之事,你不要毁谤污蔑。”
“信不信由你吧,我倒差点忘了。当时你并不在她的身旁,怎会知道这些事?彼时,侍奉她的那位姑娘名叫流朱,难怪你不知道。当然,这种事她也必不会主动告诉你。”
“即便真有此事,也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你怎能断定是我长姐蓄意勾引王爷?”
“仅凭这一件事,自然可视作巧合。可是后来的事呢,又作何解释?”
“后来的事?后来什么事?”
2:不仅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柔情,湖中泛舟同渡,默契不言自明
允礼端起炕桌上的茶杯,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须臾,方道:“湖中泛舟。”
“什么湖中泛舟,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还记得沈贵人曾被禁足‘闲月阁’么?据说是为了‘假孕争宠’之事。你们菀贵人乔装改扮夜探闲月阁,去私会沈贵人。”
“原来是这件事,我自然记得,怎么了?”
“你长姐探望完沈贵人,意欲返回宫时,恰遇侍卫巡查,慌乱之中,她竟错搭了本王停靠在岸边的舟船。”
“那又如何?连你自己都说了,这不过是一件意外。”
“是,她误上了本王的船,确实算是意外,可后来的事,本王便笃定了她对本王亦是‘暗生情愫、心存私隐’。”
“哼,笑话,那不过是王爷自作多情罢了,据我所知,彼时的长姐圣眷正浓。怎么可能会在那时对王爷有所期许?”
“这你就不懂了,罢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如你所言,本王也怕自己是一厢情愿,于是,便故意失落了怀中的锦璎,借此一探究竟——”
“什么,王爷说的,莫非是那枚装有长姐小像的锦璎?”
“没错。就是它。”
“那长姐可曾发现锦璎中的小像?”
“那是自然。本王原本就是要让她知道本王的心意。”
“结果如何?”
“你猜?”
“长姐一定是恼羞成怒、嗔怪王爷轻薄失礼了?”
“不对,你再猜。”
“要不然,就是长姐执意要把小像索回——物归原主,是王爷死乞白赖非要留下小像?”
“呵呵,浣碧,你就这么不了解你家小主的心思么?还亏你与她一起长大,且还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王爷,你?……”
“若非她对本王无心,此时此刻,她便会如你所说,羞愤自愧,惊惧异常,或是当场将小像索回,或是疾言厉色警告本王不可抱有非分之想……可是,你知你家长姐是怎么做的么?”
浣碧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绝望,抑或是讶异与错愕。她颤声问道:“我长姐她是,如何做的?——”
“呵呵,”果亲王得意地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与嘲弄:“她居然嘱咐我要好生收好,切莫被别人发现……
浣碧,你也是女子,应该懂得这意味着什么吧?”
浣碧的脸色微微发白,试探道:“这么说,我长姐是默许了你的暗恋,接受了你的情谊?”
“你说呢?还能有别的解释么?”
“不,不会的,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彼时的长姐圣眷正浓,皇上待她视若珍宝,捧于掌心,她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得陇望蜀,见异思迁’——甚至还与王爷达成相契?”浣碧失望的摇头,极力否认道。
“你们女人呐,总是贪心不足的,就指望全天下的男人都爱她。”允礼长叹一声,站起身来。遂又道:“何况,在凌云峰时,她也曾亲口告诉过本王。你就别替她强行辩解了。”
“她告诉过你什么?”
“我们‘事成之后’本王曾问过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动心的?你知道你长姐怎么回答的吗?”
“你只管说,别卖关子。”
“她说,早在宫里时,便已经将我视为‘知己’。也就是说,早在你说的‘圣眷正浓’时,你长姐就已经暧昧与我!”
浣碧听罢此言,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冷冷盯着允礼的眼睛,揶揄道:“你很得意是不是?觉得终于可以在此事上与你皇兄‘平分秋色’了是不是?你究竟是喜欢我长姐,还是喜欢与你皇兄争女人?”
槿汐原以为王爷听罢此言,会恼羞成怒,不料,果亲王只是抿嘴笑了笑,用手指点着浣碧道:“眼睛真毒——嘴巴也毒,越来越像你长姐了。”
“唉,槿汐。”苏培盛的一声唏嘘,将槿汐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槿汐方住了口,缓缓转过身,睨视了一眼苏培盛,低下头道:“所以,我才说,皇上的话倒未必是捕风捉影。如此看来,我们娘娘确有不当之处。自然了,这些事,我之前一概不知,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毕竟,这种事,娘娘绝对不会告知第二个人,唉,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苏培盛道:“我倒是真有些想不通了,彼时的娘娘风头正盛、宠冠后宫,怎么还会暗地里与果郡王‘神交情融’呢?”
“由此可见,皇上说我们娘娘当日执意出宫是‘心中存私、另有企图’,也并非是恶意揣测。
毕竟,娘娘离宫后,栖身甘露寺的事天下皆知,王爷既与我们娘娘‘心有灵犀、两情相悦’,又岂能白白错失这机会?自然是要想方设法、达成心愿了。”
“罢了,不早了,槿汐,咱们也别光顾着说别人的事了,还是早些歇着吧。如此一来,你也就知道明儿该怎么回熹妃娘娘的话儿了。”
槿汐点点头,思忖片刻,遂又道:“培盛,还有一件事令我困惑不解。若不知缘由,恐也难以入睡了。”
“呃?还有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要知崔槿汐要问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