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6月中旬,毛主席回到了他的故乡——湖南韶山。这是建国后,他第二次回到自己的家乡,第一次是1959年。
这一次回乡并没有公开宣传,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当时,他就住在韶山滴水洞,这个专门为他建造的房子里,里面所有设施一应俱全,环境优美,受到毛主席的喜爱。
当时,他大概住了10天左右,就决定离开了。临走时,也没有大肆宣扬,只有当地的一些官员过来送别。
临走时,不知是什么原因,毛主席尤其不舍,他在跟滴水洞管理员廖时雨握手道别时,专门说:“你要把房子管好啊,我还要回来的!”
听到这话,廖时雨非常激动,这既是他的荣耀,更是整个韶山人民的期盼。于是,从那天之后,滴水洞还是像往常一样,保持干净整洁,保证毛主席只要说要回来,马上就可以投入使用,并且享受到最高水平的服务。
但让所有人失望的是,他们等了近10年,也终究没有等来这座房屋的“主人”。
今天这篇文章,主要讲一讲毛主席与他的故乡——湖南韶山之间的源远流长的故事。
图/滴水洞
一、迫不及待想离开
故乡,有时就像手中的棉花糖,当握在手心的时候,并不觉察到她的美味,反而总是艳羡别人手中的棉花糖,只有当你“失去”它的时候,才会意识到,故乡从来都是无可替代的。
同样的道理,在1910年离开家乡韶山前,毛泽东对韶山的感情,可能并不算太深厚,甚至因为父亲的严苛教养,而凭添了对家庭以及韶山生活的反感,想要迅速逃离这个被禁锢的地方。
毛泽东的父亲——毛顺生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非常有头脑的人。他虽然是务农,一辈子也没读过什么书,是个标准的文盲,但令人佩服的是,他有着非常高的做生意的天赋。在他之前,毛家其实是个标准的贫农户,但是在毛顺生的多年精心经营下, 已经变成了一个拥有不少田产的富农。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成就”,毛顺生对总是抱着书读的毛泽东,非常不满意。
在毛顺生看来,毛泽东读书不需要太多,只要能帮他打算盘、记账就够了,所以在1907年-1908年,坚决叫停了毛泽东的私塾生活,让他停学,在家务农,尽快可以以长子的身份,接下他的“事业”。
然而,父亲是这样想,儿子却并不是这样想。停学务农期间,毛泽东白天帮父亲做繁重的体力活,晚上仍然坚持读书,常常一读就是到深夜,而且尤其喜爱读小说,还专门从表兄那里借来了一本《盛世危言》,这本书帮助毛泽东极大开阔了视野。
儿子是这样爱读书,父亲自然是反对的,他总是无情地打骂,认为这样读书不仅是浪费煤油,更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面对父亲的责骂,毛泽东只能是忍气吞声。
多年后,当回忆这段生活,毛主席说:“父亲常常喜欢责备我不孝和懒惰。我则引用经书上的话来和他相对,说为上的应该慈爱。至于说我懒惰,我的辩解是大人应较年轻的人多做工作,而父亲的年纪既然比我大上三倍,他应该做更多的工作。并且我说我到了他那样大的时候,我一定比他更出力地工作。”
还说,“我家有‘两个党’。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执政党’。‘反对党’是我、我的母亲和弟弟所组成的,有时甚至雇工也在内。”
总而言之,当时毛泽东对父亲的印象,其实不太好的,因为毛顺生过于严苛,而且不支持他读书。
好在,后来峰回路转,在毛泽东的坚持下,在毛泽东的两个私塾老师的登门拜访下,毛泽东终于重回了学堂,在1910年考入了湘乡县立东山高等小学堂读书。
对此,毛泽东自然高兴极了。临走时,为了表示自己心中的决心,他偷偷给父亲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事实上,这首诗并不是毛泽东的原创,但他通过这四句话,传达的意思无非就是:韶山,是留不住自己的,要想出人头地,必须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去闯一闯,并且说如果学不成,坚决不回。
这是何等的豪言壮志!当时的毛泽东,年仅17岁,正是青春年少,要大展身手的时候,所以在当时毛泽东的心里,韶山只是一个想要尽快逃离的地方名称而已,并没有意识到一旦逃离这个地方,日后便是永远割舍不断的乡愁。
图/韶山毛泽东故居
二、因母患病,挂念家乡
1911年,18岁的毛泽东人生中第一次来到长沙。1912年,他又以高分考入了湖南省立第四师范学校,次年,省四师被并入了省一师,毛泽东也成了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一员。
在这里,毛泽东见到了从没有见过的漂亮的校园,读到了从未读过的书报,也结识了包括蔡和森、萧子升、萧三在内的大量的志同道合的朋友,整日除了读书,就是爬山、游泳、写作,似乎非常乐不思蜀。
但实际上,因为母亲文七妹的病情,他始终挂念着心中的“蜀国”。
从1916年开始,由于常年的劳累,以及多次的生育,文七妹的身体开始越来越差。因为担心母亲的健康,毛泽东连续三个暑假返回韶山,在母亲病床前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希望母亲能尽快恢复健康。
因为这个原因,他在求学期间,多次往返长沙和韶山。对那时的毛泽东来说,韶山似乎有了另一层含义,就是对母亲的挂念。为此,他不惜舟车劳顿,放弃在学校读书的机会,也要回去看望母亲。
然而,天不遂人愿,1919年10月文七妹因为病情过重,终究还是离开了人世。毛泽东闻讯,立即启程返回韶山,但当他回到家乡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三日。
母亲的去世,对毛泽东来说不仅是巨大的心理打击,在此之后,因为母亲的离世,韶山对毛泽东来说,似乎“重要性”也大打折扣了。
从1919年之后到1920年,毛泽东几乎是全身心投入到湖南青年留法勤工俭学,以及去北京、上海等地寻求革命帮助的事情上去。
甚至在1920年1月23日,毛泽东的父亲毛顺生也因病去世的时候,都没能返回家乡悼念无法。直到当年8月,才抽出时间回到韶山,将父母合葬在韶山上屋场对面的楠竹坨。
对当时的毛泽东来说,革命就是天大的事情,如果说有比这还重要的事情,唯一可能就是母亲文七妹。所以在文七妹病重的时候,毛泽东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给家里写信,问候母亲的病情,甚至在1919年还专门把母亲带到长沙治病。1919年母亲病逝,他也是第一时间返回韶山,为母亲守灵。
不过天不遂人愿,当时医疗条件太差,文七妹最终还是离世了。不久后,毛泽东的父亲也病逝了。
父母双亲离世后,韶山对正处事业发展起的毛泽东来说,似乎没有了多少“吸引力”。从那之后,毛泽东更是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革命事业中去。
图/文七妹(右二)与毛泽东(右一),1919年在长沙治病期间的合影
三、革命不成功,永不回韶山
有人统计过,毛泽东自从1910年离开韶山,到1976年去世,一共只回过韶山14次。令人惊讶的是,其中12次都是发生在建国前。
在父母双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各种原因,毛泽东很少回乡,有历史记载的是1921年、1925年和1927年。
其中,1927年这次回韶山,是尤其重要的转折点。
当年1月4日,在省委特派员的陪同下, 毛泽东踏上了回韶山考察农运的征程。
在对家乡的父老乡亲讲话的时候,毛泽东非常激动,他竟发了一个誓言:“我搞革命是为了无产阶级的事业,我所爱、所交的朋友都是穿草鞋的没有钱的穷人。我们的革命还才开始,要彻底消灭封建地主劣绅,打倒军阀,赶走帝国主义,还得三四十年。革命不成功,我毛润之也不回韶山来了!”
当时中国革命正处于低潮期,毛泽东甚至面临被通缉的风险,所以韶山对他来说,已经不是想回就能回的地方了。
正是从这时候开始,韶山在毛泽东的心中,有了更复杂的含义。这里,不仅有他最怀念的双亲的坟墓,同时也时刻提醒他,曾经在此发下的誓言:革命不成功,永远不回韶山!
不知是不是这个誓言起到了作用,从那之后,毛泽东果然没有回韶山了。虽然没有回乡,但他是想念自己的家乡,以及家乡的亲人的。
1937年前后,他给表兄文运昌写信:
“不知你知道韶山情形否?有便请通知我乡下亲友,如他们愿意和我通信,我是很欢喜的。”“我为全社会出一些力,是把我十分敬爱的外家及我家乡一切穷苦人包括在内的,我十分眷念我外家诸兄弟子侄,及一切穷苦同乡....”
当时红军刚刚结束二万五千里长征,毛泽东即便是再想念韶山,以及韶山的亲人,也是无法回去的。因此,只能通过书信,表达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况且,根据当初的誓言,此时革命尚未成功。
后来,虽然毛泽东率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取得了解放全国的胜利,但由于工作过于繁重,毛主席仍然没有回过一次韶山,只是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派自己的儿子毛岸英回了一次家乡,给去世的亲人扫墓,给在世的亲友送去自己的问候。虽然他远在北京,但他的心时刻与韶山是绑在一起的。
直到1959年,整整32年之后,已经成功实现诺言的毛主席,决定回乡了。为了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他专门写了一首诗《七律· 到韶山》,以表达对家乡、对故土的思念之情。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不仅如此,他还在这首诗的题记中还特别写道:“一九五九年六月二十五日到韶山。离别这个地方已有三十二周年了。”
从1927年到1959年,他从未忘记韶山,只是由于当初的誓言,以及革命工作的繁忙,虽然“近在咫尺”,但却整整32年都没有回过一次家乡。
图/1959年6月,罗瑞卿陪同毛泽东回韶山。图为在毛泽东故居前,毛泽东、罗瑞卿、王任重(左一)和群众在一起。
四、我还会回来的
1959年之后,时隔数年,1966年毛主席又一次返回了韶山。不过当时由于特殊的政治形势,这次回乡是保密的,没有任何媒体公开报道。
在那大约10天时间里,他独自住在滴水洞里,读书、看报、批阅文件,就像是世外桃源一样,享受了片刻的安宁。
就算外界是怎样的纷繁复杂,只要回到韶山,住在这冬暖夏凉的滴水洞里,似乎就像是鸟儿回到了森林里,就像是鱼儿回到了大海里,就像是骏马回到了草原里。
也许是这10天太难忘了,临走时,毛主席非常不舍地对滴水洞管理员廖时雨说:“你要把房子管好啊,我还要回来的!”
此时此刻,韶山已经不是一个地名了,而变成了一个念想,一个永远无法消失的念想,一个可以让心灵迅速安静下来的地方,一个永远的心灵“避难所”。
不仅是毛主席,故乡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即便是离家数十年,但只要说起家乡,总是充满回忆和温情。家乡,是任何时候都无法替代的。
所以在1966年离开的时候,已经73岁的毛主席,颇有深意地对管理员说了这句话,既是对管理员的道别,更是对韶山人民的承诺。韶山,是毛主席出生的地方,最终,他一定会把自己“还”回来。
这是毛主席对韶山人民发出的诺言。然而,跟1927年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失言”了。
从1966年开始,因为工作繁忙,因为年纪变大,毛主席的身体开始变差,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可以承担远距离的长途出行。
到了1976年七八月,毛泽东已近弥留,他突然提出要在9月中旬离开北京,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韶山滴水洞,走完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光。
一开始,因为担心途中出现意外,中央政治局始终没敢同意他的这一要求。直到9月初,他仍念念不忘韶山。
最后,在毛主席的再三坚持下,中央政治局终于同意他可以在9月15日回韶山滴水洞。为此,所有人都做了万全的准备。
事实上,韶山父老乡亲以及滴水洞的所有工作人员,已经为此做了十年的准备了,如今,终于要如愿了。
然而,他们终究还失望了,9月9日毛主席永远离开了人世。他没有把自己“还”给韶山,韶山的父老乡亲,也没能等到心中的伟人。
图/毛泽东
“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中国古代诗词中,总是不乏对家乡情的描述。
故乡,是每个人心中无法抹去的印记,尤其是当你离开家乡,身在异乡,想回却不得的时候,才更加体会到故乡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竟是那样的无法替代。
毛泽东亦是如此。他热爱韶山,因为这是他出生的地方,因为这里安葬了他的父母双亲,但是1927年他发誓,只要革命不成功就永远不回去。也许就是为了以此激励自己,后来,他真的成功了。
但是造化弄人的是,即便是革命成功后,毛泽东依然无法随时随地返回故土,因为,心中有了其他更加无法割舍的事,就是帮助新中国尽快发展起来,帮助穷苦的中国人尽快走出贫穷。
所以,直到1959年,新中国成立近10年后,毛泽东才第一次回到了故乡韶山。他高兴极了,清早就踏着晨露,去拜祭了自己的父母。他拉着父老乡亲的手,说家常里短,用自己熟悉的方言,仿佛一切都是在昨天。
人的一生总是有许多身不由己,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如此。
晚年,虽然毛主席再次想回故乡,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但令人遗憾的是,他最终也没有把自己“还”给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