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日战争与以色列选民：战争对于在位者的负面影响
作者：Anna Getmansky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副教授；Chagai M. Weiss ，斯坦福大学博士后。
来源：Anna Getmansky and Chagai M. Weiss, “Interstate Conflict Can Reduce Support for Incumbents: Evidence from the Israeli Electorate and the Yom Kippur War”, Journal of Conflict Resolution, Vol. 67, No. 2-3, 2022, pp. 326-348.
导读
战争是否会影响民众对现任领导人和政党的支持程度？过往研究对此结论不一。一些研究证明战争对于在位者存在负面影响。同时，另一部分研究证明，战争对于在位者的势力有巩固作用，还有部分研究认为二者关联性不大。然而，目前该领域的研究基本都集中在外国干预的后果，聚焦于战争的政治成本的研究却不多。基于回溯性投票理论（theories of retrospective voting），文章推测战争会让选民进一步了解领导人的能力，并反过来影响群众的态度和行为。基于1973年赎罪日战争前后以色列四次选举的数据及其军方公布的伤亡数据，研究证明，尽管最终取得了军事胜利，但战争对在位政党和领导人的民调有实质性的负面影响，并且同时增加了对反对派的支持。该研究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证明，在一个国家的核心领土上进行的战争会使现任领导人和政党付出高昂的政治代价。
背景介绍
战争会给在位者带来深刻的政治后果。了解这些政治成本，尤其是选民如何奖励或惩罚当选官员的战争表现，可以阐明领导人在什么情况下愿意使用武力。尽管如此，现有的文献几乎完全聚焦于美国和英国的对外干预，并没有就本土战争的政治影响得出明确的结论。
赎罪日战争特别具有参考价值，因为它是以色列公众和许多领导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它给以色列人的安全感带来了强烈的负面冲击。此外，战争在选举年爆发，并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全国民意调查。这为文章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来研究国家间战争的经历如何影响政治态度。文章进一步利用战争结束2个月后举行的全国性选举，研究战争结束后不久以及战争结束后4年内军队伤亡对地方选举模式的影响。
理论框架
现有研究表明，战争可能会带来政治上的代价。Bueno de Mesquita和Siverson发现，虽然军事上的胜利会提高参与战争的领导人的政治生存率，但与战斗有关的死亡总数越高，领导人被撤职的可能性就越大。Croco表明，发起战争的领导人如果输掉战争，更可能遭受不利的政治后果。同样，民主国家的领导人更有可能在选举周期的早期参与战争，在接近选举期时减少战争参与，并与他们有较高胜算的弱小对手作战。此外，民主国家在选举前不太可能向海外维和特派团派遣部队，这可以说是为了在选举问责程度较高时尽量减少政治风险。
战争死亡人数“是衡量战争成本的最突出、最明显、最系统的标准”。主要基于美国经验的研究表明，较高的战争伤亡往往会导致民众对战争和与之相关的政治领导人的支持率下降。例如，美国公众对越南军事行动的支持随着美军伤亡的增加而下降。现有的研究表明，地方上的死亡事件对执政者的代价特别大。例如，在2004年的选举中，伊拉克战争中州一级的美军死亡人数使布什在受影响州的得票率比2000年的选举减少了2%。当地的战争死亡也降低了共和党参议员和众议员的选票份额。除了对公众支持现任者的直接影响外，死亡事件可以通过增加选举中的投票率来产生政治后果，因为它将促使以前不太活跃的选民参与投票。
与上述结论相反，其他人认为，伤亡的影响是以背景因素为条件的。其中一个因素是精英阶层对战争的共识。比如在第一次海湾战争中，精英阶层对于战争的支持可能使得选民对死亡事件更加宽容。反之，军事死亡事件与精英阶层的分歧相结合，特别是在反对派反对战争的情况下，可能会削弱公众对现任者的支持。精英阶层的分歧也可能导致公众对冲突的参与采取党派性观点，而不考虑死亡人数。
综上所述，这些研究表明，选民可能对战争成本，特别是对战争带来的伤亡尤其敏感。然而，关于战争对现任者政治生涯的影响是积极还是消极，抑或是取决于背景因素，这些研究结果存在冲突。之所以得到这些矛盾的结论，部分原因可能是由于文献中所研究的现有案例的背景特征的变化，或对因果识别的挑战，这些都可能给现有的估计带来偏差。
例如，如果领导人通常只在选举上有利的情况下才选择进入冲突，那么以前的研究结果很可能低估了战争的负面效应。抑或者，如果低质量的领导人更有可能选择战争，那么战争和选举失败之间的联系可能被高估了。这些例子强调，检验有关战争的政治后果的现有理论需要严谨的实证研究设计，以解决有关战争和选举的战略选择问题。
研究认为，战争为选民提供了有关在位者能力的信息。反过来，这样的信息导致选民惩罚那些在应对战争挑战时表现无能的现任领导人。一般来说，回溯性投票对公民来说是一项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因为它需要处理复杂的信息，并根据现任者的表现来评估其能力。很多时候，绩效指标可能是嘈杂的，选民可能无法将某一具体结果归因于领导人的政策选择。更有甚者，党派动机的推理可能会进一步抑制选民对领导人无能的问责能力。
然而，与基于经济表现的评价不同，战争的经历往往要突出得多。更重要的是，冲突的后果往往是有害的，在时间上是相同的，因此很容易归咎于某个特定的现任者。因此，文章预计，目睹自己的国家被卷入国家间冲突的公民对现任领导人和政党的支持度会降低。
研究结果与贡献
文章对赎罪日战争后的舆论数据和投票记录的实证分析，为回溯性投票理论框架提供了有力的支持。具体来说，比较战前和战后的调查对象，研究发现在战后的调查中，总理的受欢迎程度下降了19个百分点以上。此外，战后对执政党的总体支持率下降了10多个百分点，而对主要反对党的支持率则以类似的幅度激增。文章通过对新的数字化投票记录和按地域分列的死亡数据的差异分析进一步证明，遭受军事伤亡的地区对执政党的支持率下降了9个百分点，而对反对党的支持率则增加了8个百分点以上。后者的发现强调了选民的回溯性，即当面对战争的突出后果时，选民会将负面后果归咎于现任政府。
研究对有关战争和支持现任领导人的文献有四个贡献。首先，与以往许多主要关注西方国家在远离国家边界的领土上进行外国干预的研究不同，文章研究了以色列的赎罪日战争——在以色列本土上发生的战争。与外国干预相比，在一个国家的直接领土上的战争中，由于涉及到更高的赌注，公众的战斗和持续牺牲的意愿往往更高。然而，靠近人口中心会给公民带来更高的成本，包括让许多平民持续性受战斗余波的影响。因此，这种离“家”很近的战争对现任者支持率的影响可能是双向的。然而，以前的研究对本土战争的关注很少，限制了对公民对近距离战争的反应的理解。因此，文章通过测试在以色列本土发生的战争中战争和对现任者的支持之间的联系来解决这一局限。
其次，文章通过三角化的多种识别策略来解决现有文献中常见的因果推论问题。文章分析了因赎罪日战争而中断的历史选举研究的五个波次，并采用差异模型来分析当地军事伤亡对投票的影响。
第三，文章通过采用更敏感的政治后果测量方法，为战争的政治成本研究做出了贡献。以前的许多研究集中在对战争的支持上，但没有研究政策不赞成是否会转化为对领导人的评估以及转化为代价高昂的政治行为（即投票）。然而，赎罪日战争是一个案例，它显示了领导人如何在不立即下台的情况下产生政治成本。
最后，文章从以色列最终获胜的赎罪日战争中得到的证据，为冲突和回溯性投票的框架提供了重要的理论见解，强调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现任者都会产生政治成本。这与有关战争对现任者支持率的积极影响的理论形成鲜明对比。虽然许多理论框架集中在军事损失如何导致公众对领导人的支持率下降，但本文研究表明，即使战争以军事胜利结束，战争的高成本在政治上也是重要的。本文的理论和证据表明，关注战争的结果而不是它的成本可能会导致对政治反响的低估，强调研究设计的重要性，使学者能够充分了解战争的后果。
词汇积累
回溯性投票理论
theories of retrospective voting
译者：刘睿洁，国政学人编译员，牛津大学政治学硕士。
审核 | 李源
排版 | 曹越 曾子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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